镇魂开播一周年逃猜活动

【镇魂大逃猜】韶华

      昔日雪如花,今来花似雪。

     龙城火车站的铁栅栏门外边总是人挨着人,不少人擒着写了大字的牌子,卯足了劲儿朝最前边儿拥挤。摩肩接踵,眼巴巴的往里头瞧着。乘那铁皮火车的归乡人,垫着脚摇头晃脑的,目光在人群里来回搜寻,火急火燎的顾不上亲热一下脚下生养他的土地。寻着了亲人的紧拥在一起,喜悦间才忆起数年的分离,倒苦水儿似的掉起眼泪,胸中大起大伏却哭的静默无声。

 

  同往常一样,那人站在人群的最外围,这样的场景他已见过许多次了,穿一身板正的中山装,两鬓染了白,衣服看上去颇有些年代了,时而压一下圆框的眼镜,仰头朝人群里瞧。直等到所有人都从那铁栅栏门里涌出来,再三三两两四散而去,才将握紧的双拳松开来,顺手问卖报的孩子要一份报纸,转身往公车站走,动作迟缓的像个年迈的老人。大返乡开始后,每天都这样,已经好几年了。

 

  “沈教授,您每天来,等谁呢?”小孩把报纸递给沈巍,忍不住好奇,终于问他。

 

  “等……”沈巍愣怔起来,视线沿着积雪上的交错的车辙,延伸而去,属于龙城的茫茫的白似乎将他从现实抽离,而进入遥远又复杂的过去,像进入一场分崩离析的梦,半晌才答那孩子:“他叫赵云澜,就快回来了。”

 

  地面上的白霜渐渐消散,夹着雪花的风回到属于它的极北,天空接近铅灰,阴沉沉的,乌云翻滚,要落下来似的。泥土里枯萎凋零的树叶由黄转绿,湿润的生命回到它干枯脆弱的枝干上,绿茵茵的延伸开去,庇佑栖息而上那如火的蝉鸣。雨丝氤氲在云上,迎春的小黄花收拢了花苞,而消失在嫩绿的新芽里,日落月出,回到还未铺满红色的那年岁里。

 

  龙大生物系的教三楼离图书馆实在说不上远,步行不出百米,教三楼的学生和老师下课,必然会经过造型古朴的图书馆。初夏温度攀升起来,赵云澜就呆在那图书馆里,坐在一排书架前面,身边堆了不少书,天儿热,屋里闷,薄衬衫连同里面的背心都被汗水印湿了一片,捧着本书浑浑噩噩打瞌睡。

 

  “赵云澜。”沈巍推了下他肩膀,身子一斜失去平衡,差点栽在地上。

 

  “嗯……”赵云澜揉着眼睛,模模糊糊看见沈巍,扣上手里那本书,露出十二颗白牙笑的极灿烂,“下课啦。”

 

  沈巍常在生物系的教三楼上课。他从前爱穿长衫,旧式的那种,衣裳浆洗的发白,冬天再配上一条格子土黄围巾,简单朴素。平眉,眼尾上翘,睫毛长的不像话,天生一副好皮囊,细圆框的眼镜压在鼻梁上,文质彬彬的。有时搂着摞教案,穿过立着两尊庄严石狮子,三开朱漆的西校门,不知道的都以为他是教国学的,很有些旧文人气质。

 

  赵云澜由此判断他是个怀旧的人,循着三纲五常做书里的谦谦君子,和自己这种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混小子怎么都是走不到一块儿的。

 

  也确实,高干子弟,多是精英教育出来的,思想极左,偏巧出了赵云澜这么个不走寻常路的,一身痞气,混世魔王一般,却极厌恶阶级斗争,也不想参与。不知道那天是撞了什么邪,脑袋一热,泡进图书馆里,做起了逍遥派,还和生物系的沈老师搭上了腔。

 

  “沈老师,还穿长衫儿呐,这年月里……”赵云澜拖长了音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,没把话说完,抖了抖衬衣透口气。

 

  沈巍帮他把书收上架子,全没在意他的话,只是看着书脊上的字直皱眉。核电子学的专业书,难怪会打盹。他时常怀疑赵云澜真的只是喜欢在这间图书室里睡回笼觉。

 

  赵云澜推着沈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,才值初夏,已然烈头当空,晒得人脑袋有点发晕,额头上滚着豆大的汗珠,却故意放慢了脚步,沈巍被他挤在正午那缩成一小片的树荫里,听他翻来覆去的讲那几个新读来的量子物理专有名词。

 

  女学生们已经穿起花布的布拉吉,五彩斑斓的比花还漂亮,朝沈老师问好,赵云澜总在这时住了嘴,而亲昵的撞一下沈巍肩膀,嚷嚷着热,催促他走快点。

 

  沈巍是个孤儿,为人低调生活也冷清的很,孤家寡人惯了,极少与人打交道。和赵云澜熟络起来,不过是因为那次在图书馆门口,不知怎的爆了自行车胎,偏巧被赵云澜碰见,他执意帮忙,顺带着在沈巍家里蹭了顿饭,没把自己当外人,也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。

 

  夏天来的极快,下过两场暴雨,温度攀升起来,大学里放了假,才多少削了些赵云澜去寻沈巍的理由。赵云澜无所事事的蹲在湖边上,看趴在岸边上的王八伸着脑袋晒太阳,一两条鱼慢悠悠从浅水里游过去,惬意得很。赵云澜动了小心思,拎着裤管淌进水里,鱼受了惊吓箭一般撺出去,他也顾不上那么多,一头扎进去,扑腾半晌,误打误撞竟捞上条大鱼来。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,他懒得管,倒也凉快,欢天喜地的朝沈巍家跑。

 

  沈巍见着拎了条大鱼,头发丝儿还滴着水的赵云澜,着实吓了一跳。屋里头阴冷,激出个喷嚏,沈巍忙叫他脱了衣裳,拿去外面晾一晾。赵云澜光着膀子,皮肤晒成蜜色,笑嘻嘻的甩了甩手上的水,得意的将那还垂死挣扎的鱼递给沈巍。沈巍递给他一件干净衣裳,一件白色的半袖衬衣,磨起了球,一条黑色裤子,“这么大的人了,怎么还这样不稳重。”赵云澜跟在他后面,帮着他将衣服拧干,晾在竹竿上,“沈巍,担心我直说呀,怎么听着像教育小孩儿。”

 

  沈巍自小无亲无故,倒真没担心过谁,只觉得赵云澜闹哄哄的无端闯进他生活里,也没什么不好,倒多了些烟火气,活得像个人了,说不上多渴望,但挺窝心。赵云澜站在他面前,迎着将落未落的阳,笑容暖的很。沈巍仿佛被他感染,也跟着笑起来,也不知是为什么,耳朵尖发红,无可如何的嗯了一声。

 

  “我给你摸了条鱼,真的,可费劲了,你不知道多难抓。”赵云澜拍打了几下衣竿上的衣服,比划着讲他怎么抓那条鱼,振振有词的邀起功。

 

  “你可以选择不去抓。”

 

  “你这就不够意思了。”说着想起什么似的,摸那湿衣服口袋,摸了一圈,什么也没找见,“专门给你带的糖,喂鱼了。”

 

  沈巍笑起来,胡同里挨家飘起炊烟,晚间的小风把别家饭菜的香味送进深巷里,还伴着锅铲饭勺乒乒乓乓的热闹劲儿,他头一次觉得柴米油盐也是件有趣的事,比细胞组织和培养皿还有趣。

 

  赵云澜常往沈巍这院子里跑,有时候捧两颗白菜,有时候带几两旧式糕点,拿油纸包着,分些给院里的人,他人嘴甜的很,说的比唱的还好听,没多久和四合院里的老老少少全混熟了。赵云澜满嘴跑火车,跟街坊四邻们说他是沈巍家属,人竟也都信了,无不感慨沈巍终于寻着了亲,不至于孤单一个。沈巍无奈,也懒得去解释。

 

  那日邻居送了赵云澜二两自家酿的李子酒做回礼,酸甜得很,赵云澜怂恿着沈巍多喝了点,却没想到他量那么浅,酒劲上来,脸上红的透,单手撑着额头,乖顺而苦恼的半阖着眼睑。有的人喝醉大哭,有的大闹,沈巍倒安静的很,赵云澜看着好笑,手指从后颈轻轻抚过去,搭在他肩上,“哎,沈巍。”

 

  沈巍扬起脸看他,迷迷瞪瞪的,歪着脖子头依在他手臂上。“云澜……”

 

  赵云澜抄着腋窝将他拉起来,沈巍喝醉了,站不住,一个劲往下滑,赵云澜也只能拦腰抱着,免得他摔在地上,费了老大劲将他挪到床上,出了一身汗,坐在床沿上看了他许久,犹犹豫豫的掀起刘海,在他额上亲了一下。

 

  从此,赵云澜总爱寻着理由带点酒去沈巍那,沈巍却再不愿多喝了。

 

  赵云澜的父亲赵心慈倒是给自己物色了个好儿媳,双料的高干家庭出生,人姑娘听说过赵云澜,成天混在龙城大学里,跟她身边那些牛逼上天的游手好闲又只知道茬架的小伙伴太不一样,格外神秘似的,对他多少有些好奇。赵心慈没打算跟赵云澜商量,他一向专权惯了,塞给赵云澜两张电影票,让他约上那姑娘,交流交流感情。

 

  赵云澜没答应,也没拒绝,收了两张电影票,转过天软磨硬泡的拉上了沈巍,去看了场白来的电影,剧院里黑灯瞎火,只有放映机那一点光源,打在幕布上。赵云澜悄声和沈巍说:“我爸给我找了个对象,多半是想包办婚姻。”他凑的进,不过想看看沈巍的表情。

 

  沈巍急眨了几下眼睛,心里泛起些酸:“总……总得要找个喜欢的,包办婚姻……不是早废除了,不允许了。”

 

  “对啊。”赵云澜犹豫了片刻,更凑近了些:“你呢,沈巍,你要谈了恋爱……”

 

  沈巍看了他一眼,赵云澜对上他眼神,剧院里黑,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大真切,“你这么好,我怎么办呐。”他见沈巍没反应,又补了句俏皮话:“太和殿的匾——无依无靠。”

 

  沈巍转过脸去,“看电影。”

 

  放完了电影,随着人群往外走,赵云澜拽着沈巍的袖子,几次被人挤散,干脆拉住他手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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